婆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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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石在不同时代所指不同,唐代婆娑石实际上指醒酒石,又称松屏石、松石、醒酒石,属变质岩,形成期距今约二亿多年,其画面是由各种溶液如锰铁类氧化物溶液等随机渗透侵染而形成的,以树枝、花卉图纹为主体,衬以各色岩石颜料,浑然天成一幅幅历史悠久,古朴典雅,意境深邃的优美画卷。宋代开始婆娑石有两种含义,一者指松屏石,二者,婆娑石(bezoar stone)又称为摩娑石,或摩碆石则主要指解毒石;而且,此药在当时非指一物,而是从伊斯兰世界输入的具有“卫生”和解毒功能的多种矿物及动物结石药的总称。

概述

婆娑石在不同时代所指不同,唐代婆娑石实际上指醒酒石,又称松屏石、松石、醒酒石,属变质岩,形成期距今约二亿多年,其画面是由各种溶液如锰铁类氧化物溶液等随机渗透侵染而形成的,以树枝、花卉图纹为主体,衬以各色岩石颜料,浑然天成一幅幅历史悠久,古朴典雅,意境深邃的优美画卷。宋代开始婆娑石有两种含义,一者指松屏石,二者又称为摩娑石,或摩碆石则主要指解毒石;而且,此药在当时非指一物,而是从伊斯兰世界输入的具有“卫生”和解毒功能的多种矿物及动物结石药的总称。

前人观点

在中国医药文献记载中,“婆娑石”是来自西域或南海一些国家的一种外来药物,具有良好的解毒功效。历史上,与之相关的还有 “婆萨石”、“摩娑石”、“摩碆石”等名称。迄今为止,对婆娑石的记载主要见诸唐宋医药、历史地理笔记以及小说等文献。后世有关论述主要引自宋代文献,但对婆娑石性状功能的描述未见新说。中外交流史上,人们对“婆娑石”名实问题进行了广泛考证,各家均大量引证中外文献以阐明各自的观点,但至今仍无定论。伯希和(Paul Pelliot)、夏德(F.Hirth)和柔克义(W.Rockhill)等人认为,婆娑石源自波斯语padzahr,含义为解毒剂,很可能是指动物体内的毛粪石或胃石(bezoar) [1]。多数人反对此观点,劳费尔(Berthold Laufer)和费琅(Ferrand,G.)均认为,将婆娑石与毛粪石或胃石相关联,宋代文献证据尚有不足,中国古代记载中的婆娑石更像是一种矿产 [2]。陈明也认为,根据中国古代文献记载,婆娑石更可能是一种矿产,而非动物结石 [3]。宋岘则主张,此石头不是胃石,而有可能是阿拉伯、波斯語“摩西的石头”(hajar Musa、Sang Musa)的音译,是一种黑琥珀,含矿物焦油等多种化合物,对蛇毒等诸毒物有防治作用[4]。“婆娑石”名实问题的解决,对于中外交通史、中外医药交流史、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的相关存疑,以及中医药学对“婆娑石”这种解毒药本身的了解都有着深远意义。 然而,笔者在研究中发现,古代阿拉伯著名科学家比鲁尼(973~1048 ,Al-beruni)在其矿物学著作《宝石之书》(The Book Most Comprehensive In Knowledge On Precious Stones) [5]中关于“解毒石”(波斯文padzahr,英文对应词为bezoar)的描述与中国文献多有相近之处。且该书成书年代亦相当于我国宋代早期,故而笔者推测“婆娑石”很可能就是传入中国的解毒石。由于此前国内外的研究中尚未见到对中外文献进行比较和参照,因此笔者相信这种尝试或可为婆娑石问题的解决提供某种学术契机。

1 背景

1.1 时代背景婆萨石的说法出现在唐末宋初,而“婆娑石”作为解毒药的说法则主要在宋代。宋朝(960-1279)由于西夏阻隔了西北的丝绸之路,经济中心南移,从宋朝开始,东南沿海的港口成为新的贸易中心。宋人历史笔记对这一时期的海外贸易以及蕃人的生活、饮食、风俗、起居有很多详实的记载。宋代,“婆萨石”开始被称为“婆娑石”,后来又称“摩娑石”、“摩碆石”等,均指具有解毒功能的石头,不同书籍记载有所不同。

与中国唐宋鼎足而立的,是当时伊斯兰哈里发帝国的阿拔斯王朝(Abbsid Dynasty,750~1258)。伊斯兰国家经过百年翻译运动之后,在继承和发扬古代中近东和地中海地区古代文明的基础上,创造了灿烂辉煌的伊斯兰文明,并涌现了一大批具有世界性影响的学者。在各个领域,古代伊斯兰文明都留下了汗牛充栋的文献和资料。其中,就文本研究而言,有关bezoar 的记载则散见于当时的医学、矿物学、宝石学、毒物学等方面的著作中。

1.2 阿拉伯文献《宝石之书》与解毒石《宝石之书》(The Book Most Comprehensive In Knowledge On Precious Stones)是伊斯兰早期重要的一部矿物学著作。其作者为中世纪著名的伊斯兰学者比鲁尼(973-1053,Abu Rayhan Biruni或Al-Beruni),他全名阿布•阿莱汗•穆罕默德•伊本•艾哈迈德•比鲁尼,又译阿尔比鲁尼,波斯血统。

《宝石之书》把解毒石(bezoar)分为“矿物解毒石”(mineral bezoar)和“动物解毒石”(animal bezoar) 两种。矿物解毒石是一类具有解毒和保卫生命功能的宝石的总称而不是指代某一种石头。书中记载,早期的一些著作虽然提到了这种宝石,但是遗漏了对其性状和特征的描述。强调此种宝石与其他宝石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宝石仅用于装饰身体,解毒石却能“护卫人体和灵魂,使之不受伤害”。书中还收集了对该解毒石的各种描述,说它具有多种颜色,也有多种鉴别方法,但是没有被规范化。 动物解毒石则主要指一种从野生山羊的胃里取出来的石头,此外,该书也提及其他动物,如牛或牡鹿的结石,牛的胆结石就是牛黄。并强调,动物解毒石是最好的一种波斯底野迦,既最好的波斯解毒剂。[5]

1.3 中国文献中的婆娑石1.3.1 唐代文献

唐代对药用“婆娑石”记载不多,且当时“婆娑石”一名另有他指,即醒酒石,亦称松屏石等,而非后来的药用“婆娑石”。有解毒功效者被称为“婆萨石”,亦可以解蛊毒,描述仅限于名称和功能,而未提到性状及鉴别手段。

1.3.1.1 醒酒石

《平泉山居草木记》记载:“河南长殿南有婆娑亭贮奇石处,世传李德裕醒酒石,以水沃之,有林木自然之状,今谓婆娑石,盖以树名……” [6]《尔雅》“婆娑,舞也。”《尔雅·释木》“如松柏曰茂,郭璞注:枝叶婆娑。” [7]此处婆娑指树木枝叶茂盛之义。这里的“婆娑石”“盖以树名”,大概是喻指石上树枝花卉繁盛之貌,乃今之醒酒石,又叫松屏石、松石。现代认为此类岩石属变质岩,形成期距今约二亿多年,其画面是由各种溶液如锰铁类氧化物溶液等随机渗透侵染而形成的,以树枝、花卉图纹为主体,非药用解毒之“婆娑石”。

1.3.1.2 婆萨石

唐末,段公路所著的《北户录》卷一“玳瑁”中记载:“凡玳瑁甲生取者,治毒第一,其力不下婆萨石。愚曾取解毒,立验。南人神之。亦甚辟恶,与符拔甲相类。”刘恂《岭表录异》卷上“玳瑁”中记载:“《本草》云:玳瑁解毒,其大者悉婆萨石,兼云辟邪。”玳瑁是一种食肉性海龟。“婆萨石”若指玳瑁大者,则不是一种矿物药了。对婆萨石的性状记载很少,仅知道是解毒药,可以“辟恶”,具体对应药物则难以判断。

1.3.2 宋代

宋代,“婆娑石”作为解毒药被记载于方药书和历史笔记中,名称有所变化,所指名物亦不尽相同。

1.3.2.1 一名两物

宋代诗人取婆娑石、醒酒石之貌合解毒之功作药名诗,使婆娑石出现一名两物的情况。《山谷集》外集卷十二记载:“药名诗奉送杨十三子问省亲清江:寿亲颊如木丹色,胡麻炊饭玉为浆。婆娑石上舞林影,付与一世专雌黄。”此处的婆娑石一语双关,当时未见有药用解毒婆娑石上“舞林影”的记载,而当时文人士大夫都有收藏奇石之爱好,且因唐代李德裕的醒酒石是非常有名的。故此处应该是综合了树影婆娑与解毒两种含义,既一名两物指药用和建筑装饰用两物。

1.3.2.2 名称与语言

南部新书》中记载“婆娑石,一名婆萨石” [8],本草书《本草图经》、《开宝本草》、《本草衍义》皆记载“婆娑石”“摩娑石”两种名称,笔记小说中则记载“摩娑石”名称为多,如《梦溪笔谈》、《萍洲可谈》,仅《西溪丛语》有“摩碆石”之名。波斯语padzahr是抗毒素的意思,pad 源自古阿维斯塔语 patar, 含义为保护,zahr为毒物,故其原始含义即为“解毒剂”。 [9] [10]《列恩阿拉伯语大词典》中指出动物bezoar是最好的一种波斯底野迦。底野迦(theriac)源自希腊语,含义也是解毒剂,实际应用上为多种药物制成的复合解毒剂。阿拉伯语中,theriac、padzahr和masusn这三个名称在一些情况下含义相同。[11]这一点也可以从《波斯语英语综合大词典》 [12]中看出。padzahr与婆萨和婆娑音近,而masusn则与摩娑石的发音很相近。

2 婆娑石与解毒石的中外文献比较

现从性状、辨伪、功能等方面进行分析整理,综合中外文献中“婆娑石”与“解毒石”相关记载,以澄清二者之间的历史关系。

2.1 性状:似明矾与辟炉火关于婆娑石的性状,中国本草书所记近似,仅略有差别,既未提及其它婆娑石的性状,亦未否认其他种类婆娑石的存在。[13] 此外,古代历史笔记《南部新书》载,“此石出西蕃山中……似嵩山矾石,斑不至焕烂者,为中。色如滑石微黄轻者,为下。”《南部新书》中提到了其形态类似“嵩山矾石”,并提到“色如滑石,微黄”的种类。比较巧合的是,著名的阿拉伯医生拉齐也提到了这种药物的形态色泽“为浅黄色,柔软而有光泽,像也门明矾碎片。” [5]也就是说此种药物有的形态与矾石相似在中国与阿拉伯文献记载中均有所录。

《西溪丛语》记载“鸡跖载:‘摩碆石,出西番山石涧中,辟诸毒炉火。” [14]中国历史笔记中为何会有外来解毒药能“辟炉火”的记载呢?从《宝石之书》矿物解毒石(bezoar mineral)的记载中可找到答案。书中记载一种叫做“撒旦的鼻涕”的宝石,不能被点燃,形状细长,每根纤维中间像被填充了什么东西。这种纤维编织成的布,被食物弄脏后扔进火中,火熄灭之后,没有被焚毁,反而变得干净而洁白。 [5] 这与“辟炉火”的记载不谋而合,这种布应当是石棉编织成的桌布。

2.2 辨伪:姜黄关于婆娑石即摩娑石的辨伪,宋代文献与《宝石之书》所载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梦溪笔谈》和《宝石之书》都提到了用姜黄进行辨伪的方法。《梦溪笔谈》记载“摩娑石有五色,石色虽不同,皆姜黄汁磨之汁赤如丹砂者为真。”[15]姜黄的有效成分之一姜黄素,是植物界稀有的一种具有二酮的色素,为二酮类化合物,在碱性时呈红褐色,在中性或酸性时呈黄色。很明显,此药呈碱性。此法在《宝石之书》中亦有所述。“如果用石头与姜黄摩擦,他会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液体。” [5] 用姜黄进行辨伪的方法在中国进口药物中未见应用于其他矿物药。《宝石之书》中亦无其他宝石用之辨伪。

还需注意的是,《西溪丛语》载“环宇记:‘三佛齐国,南海水中有山,五色耸峙,其石有小焰。每船舶过其下,水流如涌,人以刀斧击之,有石迸入船中者,是此石也。烧之有硫黄气。’” [14]其中的描述与其他记载很不相同,像是海中活火山喷发之处,或是石油自然溢出的沥青矿。此可能是另一种婆娑石,也可能另有所指,暂且存疑。

2.3 功能:卫生与解毒《宝石之书》一开始就强调,解毒石是一类宝石的总称,而非单指某一种。解毒石与其他宝石的区别在于能够对人体健康有利,能够 “护卫人体和灵魂,使之不受伤害”,即具有“卫生”功能。《南部新书》“西番以为防身之宝” [8];《本草图经》“胡人尤珍贵之,以金装饰作指彄带之,每欲食及食罢,辄含吮数四,以防毒”。 [16] 《萍洲可谈》“以为指环,遇毒则吮之立愈,此固可以卫生” [17]。中国古籍记载的这些习俗说明它们具有解毒和卫生之功效。当伊斯兰医学传入中世纪欧洲之后,王公贵族均把解毒石当作非常珍贵的宝石,并制作成各种首饰佩戴于身,防毒保命。这些卫生观念及习俗亦可作为婆娑石与解毒石对应之佐证。

解毒方面,解毒石的膏剂对有毒动物的叮咬非常有效,也可解乌头碱的毒。动物解毒石则是“波斯底野迦”的一种。 [5]医书中的记载以古希腊医学为基础,指出,矿物解毒石是“生命能量补益剂,器官及心脏补益剂。溶剂能抗炎、抗抑郁。”动物解毒石是“底野迦,帮助保持精神平衡,是重要器官的欣快药及补益剂。” [18]这一段可从药理方面进行分析,抗炎则可解痈肿之毒,欣快剂及抗抑郁则可解热闷的症状。在中世纪欧洲黑死病流行的时候,解毒石被阿拉伯医生介绍到西方用来治疗疫病。宋代历史笔记及本草书籍中对婆娑石功能的记载,除了解诸毒(药毒、虫毒、肿毒、丹石毒)等功能外,《开宝本草》还记载可治疗“瘴疫、热闷、头痛” [19]。《南部新书》中引用《灵台记》内容,还可以治疗“(足+内)折” [8]。但这一功效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据中世纪著名的犹太学者摩西•迈蒙尼德(Moses Maimonides,1138-1204)《论毒物学及其解毒药》(treatise on Poisons and their antidotes)记载,矿物解毒石是在埃及发现的具有多种颜色的石头。但是,他尝试用所有能发现的埃及石头来治疗蝎子叮咬伤,但都没有效果,相反应用动物解毒石却很有效。[20]此书成书时间晚于《宝石之书》,它通过医学家的亲身试验从医学方面加深了对矿物解毒石及动物解毒石的了解。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明,它对动物解毒石的功效非常肯定,而对矿物解毒石的认识在当时还是非常有限的。

3 结论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唐代的“婆娑石”指醒酒石,“婆萨石”仅知是一种解毒药,性状等详细信息不详,所言玳瑁大者证据不足。宋代“婆娑石”在药名诗中出现一名两物现象,可能是诗人有意为之,或为了诗词所传达的意境,亦可能是对药物的了解不够。作为解毒药的“婆娑石”,从文献所记载的性状、功效、辨伪、风俗等方面分析,极有可能是阿拉伯医学中具有解毒功能的、被称为解毒石(padzahr/badzahr,bezoar)的一大类宝石。其中,动物体内结石的解毒功能是被确认无疑的,是最重要的波斯底野迦。而中国文献中的“婆娑石”和“摩娑石”,可能是对波斯语和阿拉伯语解毒石padzahr和badzahr及同义词masusn的音译。当时,对于此药的认识,药物输入国尚不是很清楚,加之信息在文化传播当中会出现丢失、夸大、误解等现象,故很难达到所有描述完全对应,甚至会有错误描述。因此,“婆娑石”及“摩娑石”在中国文化中真实对应情况仍需进一步研究,尤其是中国文献与古代波斯文、阿拉伯文以及来自南海诸国文献之间的相互对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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