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正值我国封建社会晚期,连年战争,灾荒不断,各种传染病不断流行。在吴
又可五十九岁那年(公元1641年),江苏、河北、山东、浙江等省,时疫流行甚剧,又可的家乡吴县一带也不例外,据《吴江县志》记载:“当时连年瘟疫流行,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口仅存者。”这“千村辟历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的悲惨凄凉景象,使他感慨不已,愤然冲破习惯势力的桎梏、废弃仕途,不应科举,走上了研究医学的道路。他遇到的当务之急,首先是“流行病”。他刻苦钻研前人及民间有关传染病的治疗经验,不怕传染,不辞辛苦的在病区、病家为患者诊治疫病。经过一段时间的钻研和临床实践,他渐渐体会到以仲景之伤寒学说来论治当时流行的一些疾病,收效甚微,有时甚至事与愿违,遂产生了另创新路,以提高疗效的想法。他推究病源,并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逐渐形成一套温热病的论治方案,提高了疗效。并将这些经验,经过整理,著成《瘟疫论》一书。自此,不但瘟疫证治,有绳墨可循,而且又将温热与瘟疫,逐步合为一家,充实了中医学关于传染病的内容。又可一生,治愈了很多传染病患者,其中包括一些疑难大症,且往往是出奇制胜。有一次,他治疗一位传染病患者,大便不通,脘腹胀满,疼痛难忍,四肢强直不能动,身卧如塑,目闭口张,舌强,问话不能答,脉实有力,苔生芒刺。根据证候,是一派实热象,病情危重。据患者儿子代诉,三日来已服承气汤三剂,每剂大黄用至一两左右,病仍不减。一般医家,遇到此况,一定会考虑另立治法的。然而,吴又可则不然,他仔细权衡了患者的脉症,认为“下证悉具,药轻病重也”,不但不改方剂,反而将方中大黄增至一两五钱,连服半月而痊愈。吴氏用药之妙,可见一斑。 吴又可在学术上的主要贡献是:提出了一套诊治传染病的独特见解,对传染病的病因,传染途径,流行特点,以及治疗原则,作了充分的论述,为温病学说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一)关于传染病病因的认识——“戾气学说”。“戾气”,又称厉气,吴又可认为,这是一种与六淫之邪有着本质不同而具有一定物质基础的致病因素。他说:“夫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虽然,在当时的科学条件下,他不可能通过显微镜等手段,明确提出“戾气”,就是细菌、原虫、病毒之类的病原体,但他却断定:“夫物者,气之化也;气者,物之变也”,进一步肯定了“气即是物,物即是气,”明确地指出了“戾气”是有物质基础的,即造成瘟疫流行的原因,在于那些尚未被明确认识的物质。这一发现,是可贵的,是唯物的,推动了我国传染病学的发展。他在长期与传染病斗争的过程中,发现不同地方,不同季节的瘟疫,可能有着不同的临床表现,根据不同的临床表现,他断定有不同的“戾气”为患。而某一“戾气”所致之病,临床症状又多相似。因此,他又进而指出“戾气”有传染性,其气一来,象徭役一样分派给很多人,人人有份“无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 (二)关于感邪途径的新认识——“自口鼻而入”。吴氏以前,对疾病感邪途径的认识,多尊《内经》、《伤寒论》之说,认为由皮毛而入。而吴又可认为:“疫者,感天地之厉气……邪自口鼻而入”。这一认识,较前有了很大进步,正确地反映了呼吸道、消化道及其他绝大多数传染病的感染途径,促进了预防和治疗方法的改进。吴氏的这一论点,对后世叶天士创立的“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的温病学说,有很大的启发。 (三)关于传染病病机的认识:吴又可提出:“疫者,感天地之厉气……邪自口鼻而入,则其所客,内不在脏腑,外不在经络,舍于伏膂之内,去表不远,附近于胃,乃表里之分界,是为半表半里,即《内经》疟论所谓横连募原者也。”又说:“瘟疫之邪,伏于募原,如鸟栖巢,如兽藏穴,营卫所不关,药石所不及,至其发也,邪毒渐传,内侵于腑,外淫手经,营卫受伤,诸证渐显,然后可能而治之。”这里强调了募原在瘟疫病变过程中的重要性,同时,指出感疫邪之初,往往不出现症状(即潜伏期),待与营卫相干后,方表现出表里诸症,治疗上才有目标可寻。提出这一论点,大反伤寒六经传变之常规,为其创立新的治疗方药,提出了理论根据,并对后世瘟病学派的出现,开阔了思路。 (四)对传染病提出了新的治疗方法:吴氏基于对瘟疫病机及传变特点的认识,提出了一整套分清疫毒,分而治之的治疗方案。根据他所创设的瘟疫九种传变特点(即九传),提出了不同的治法。 (1)但表不里:用白虎汤或举斑汤。 (2)表而再表:方药同上。 (3)但里不表:邪在里主上,用瓜蒂散。邪传里之中或下。用承气汤类。上、中、下皆病,仍用承气类导之。 (4)里而再里:治法同(2)。 (5)表里分传:用承气汤或三消饮。 (6)表里分传再分传:用三消饮。 (7)表胜于里,里胜于表:表胜于里时,治法同①兼顾里;里胜于表时,治法用(3)。 (8)先表后里:达原饮、白虎汤、瓜蒂散,承气汤,随证施用。 (9)先里而后表:用白虎汤,或白虎加人参汤。达原饮、举斑汤和三消饮,为吴氏首创,达原饮可疏利半表里之邪,对瘟疫初起,邪毒既不在经,又未入胃,汗下两难的情况下,应用此方,往往收到良效。而三消饮对瘟疫毒邪表里分传,尚有余结诸证者,因势利导,促使邪毒早日分离的作用。举斑汤用治温疫中气不振,斑毒内陷,疗效亦很好。这些有效方剂,至今仍被广泛采用。 (五)关于伤寒与瘟疫的鉴别:吴又可认为伤寒与瘟疫,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当疫邪内溃后,或浮越于三阳,或内结于胃腑时,所表现的症状,往往与伤寒类似。因此,在临证时,一定要仔细鉴别,方能药到病除。在这方面,吴氏提出要从流行病史,发病过程,传变机制,病势缓急,治疗效果等方面,加以鉴别。他说:“时疫初起,原无感冒之因,忽觉凛凛以后,但热而不恶寒。然亦有因所触而发者,或饥饱劳碌,或焦思气郁,皆能触动其邪,是促其发也,不因所触而发者居多,促而发者,十中之一、二耳。伤寒投剂,可一汗而解。时疫发散,虽汗不解。伤寒不传染于人,时疫能传染于人。伤寒之疲,自毫窍而入,时疫之邪,自口鼻而入。伤寒感而即发,时疫感久而后发。伤寒汗解在前时疫汗解在后。伤寒投剂,可使立汗。时疫汗解,俟其内溃汗出,自然不可以期。伤寒邪感在经,以经传经。时疫之邪在内,内溢于经,经不自传。伤寒感发甚暴,时疫多有淹缠二、三日,或渐加重,或淹缠五、六日,忽然加重。伤寒初起,以发表为先,时疫初起,以疏利为主。”从这里可以看出伤寒与瘟疫的区别。然而,二者又不是绝对没有相同之处的,吴氏也曾说过:“其所同者,伤寒时疫,皆能传胃,至是同归于一,故用承气辈导邪而出。要知伤寒时疫,始导而终同也。”